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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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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半夏小說首發

啪——

極重的一巴掌扇在薛羽的左臉上。

瘦弱的小孩撞到墻壁,跟洩了氣的氣球一樣毫無抵抗之力地癱倒在地板上。

胡子拉碴的男人拎起椅子,猛地砸在他頭上。

“賤骨頭!”

隨著耳朵響起尖利的嗡鳴聲,薛羽吐出血來,渾身如過電般抽搐不已。

“你要替那個賤女人出頭是吧,也想跟她一樣挨打是吧!啊?!”男人怒吼,瘋狂地毆打著自己的兒子,椅子一下又一下地砸。

發出沈重的悶響。

從額角流下來的血液黏住眼皮,薛羽能看見的景象全都蒙上了一層血色,在模糊不清的視線中,男人扭曲成畸形的怪物。

鼻青臉腫的女人捂著嘴像要嘔吐一樣嚎哭出聲,“小羽,爸爸其實很愛你的。就當是為了我,別恨他好不好?”

那一天,倒在血泊中的薛羽終於明白了。

其實自己的父母愛得驚天動地,愛得轟轟烈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其實只有他是徹頭徹尾的累贅。

其實根本沒有人會想要選擇這麽不堪又狼狽的他,沒有人。

所以現在,項時欽笑著對李暮商說:“我這種不識好歹的貨色就算了吧,沒什麽值得喜歡的。”

他戴上虛偽的面具,又脫下自尊的外衣,自己先將自己踩在淤泥底,不再自以為是覺得自己重要,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免受來自他人的傷害。

那些話語如同雙刃劍,一瞬間出鞘,同時將兩個人從裏到外割得遍體鱗傷。

“你認真的?”李暮商抓住項時欽的頭發,要他擡頭看自己,“你說這話是認真的?”

“所以我算什麽,從來都是你想分手就分手,要拋棄就拋棄,連一個已經死了一年多的人你都愛得死去活來,我就活該被你用過就扔?”

李暮商不知道項時欽是重生的人,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否定薛羽的那一番話究竟意味著一種怎樣無可救藥的傷害,他全副心神都只在意項時欽又說了分手,要為那個死人毫不留情地拋棄他。

他就那麽好?值得項時欽寧願犧牲自己,跟不愛的人上床?人心真能殘忍到這種地步,能夠完全無視別人的真心付出?

李暮商甚至沒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像是一個即將失去一切、陷入恐慌的人。

“你憑什麽這樣對我。”李暮商發狠地咬項時欽的嘴角,咬出血。

他逼迫項時欽說愛,說會留下。

如同咬住了綿羊喉嚨的老虎,李暮商咬得十分用力,犬齒深深嵌入項時欽頸側的肌肉纖維之中,齒下浮現出一圈血痕,項時欽近在耳側的喘息使他瘋狂,想把懷中人連同血肉揉入心臟。

“你說啊,說。”

冰寒的氣息冷得入骨,如同無數冰晶在血管生成腥紅尖刺,紮穿血管,紮進骨髓,紮得項時欽不由自主戰栗。

這是一種無關個人意志、無關信念,純屬出於生物求生本能的恐懼。

“哈、嗬啊——”項時欽腿肚子都在發抖,要被活活吞食的恐怖令他脊背一陣陣生寒,脖頸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彎成一道脆弱的曲線,下一秒就要折斷。

“不、不要,住手,你不能這樣對我。”

這只是在用手舀水,毫無意義的挽留。

他對不住李暮商,他認,但李暮商不是這件事中唯一的受害者,不可以用自己受的傷來要挾他留下贖罪。

更何況李暮商還認錯了愛上的對象,如果自己真的認下“項時欽”的名諱,當自己就是能憑借一張臉就讓李暮商一見鐘情的漂亮男人,那埋在地下的薛羽還算什麽?重生之後唯一能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報覆信念還算數麽?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項時欽只覺手腕一緊,驚慌地看著柔韌的皮帶一圈圈綁上手腕,檀木桌明明冰冷,卻又像烙鐵一樣燙著他的皮膚,燙出紅印。

李暮商面無表情地扯緊皮帶,扣上搭扣。

“別這樣,李暮商!”項時欽像困獸一樣嘶叫,“你這是在要求我去死!”

李暮商兀地停下來,看著他,“我要求你去死?”

所以,愛我就等同於死亡?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人能這麽傷人呢?

“混蛋,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究竟、究竟是多麽……”項時欽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雙手被束縛在身前。

重生從來就不是那麽簡單的A變B,光是身份認同就幾乎要在最初的一個月裏殺了項時欽。

誰能接受,原本清清白白的一個人,不偷不搶,活得與“墮落”絕緣,一夜之間忽然就變成了下賤的人,賣弄身體的□□視頻在互聯網一搜一大堆,手機日日夜夜不斷響,一打開就是不堪入目的謾罵和催債短信,不管去到什麽地方都如驚弓之鳥,怕又被追債的高利貸抓住毆打。

誰能接受,自己其實早已火化成灰,倒映在鏡中的臉陌生得可怕。

你說你叫薛羽,誰會承認?像個精神失常的瘋子一樣。

不想活成別人的影子有錯嗎?不想承認自己變成了不堪的人有罪嗎?想維護真正的自己有問題嗎?

沒有人愛他,沒有人選擇他,那他自己愛自己。

“別再逼我了,李暮商,如果真的承認了……”項時欽說不出話來了,“我沒辦法活的,只有薛羽是我的,他是我的。”

淚水模糊了視線,項時欽看不清李暮商的表情,他覺得心中破了一個大洞,呼呼的風直往裏灌,空得要命。

此時此刻,他後悔了,不該來的,如果直接逃跑的話,就不至於這麽狼狽地撕開傷口給人看。

細碎的啜泣聲回蕩在昏暗的房間中。

李暮商點了煙,看著蜷縮在書桌上的艷麗青年,所有理智都在告訴他,放手吧,強扭的瓜不甜,留不住的人就是留不住,他們愛得難舍難分,你又算個什麽東西。

可是李暮商不想放。

對,包括齊俊燁在內的所有人都會說他沈穩持重,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能滴水不漏地處理,優秀、卓越,事業成功、名利雙收,然後呢?

就好比如果一首曲子從來沒有人彈起,那不管琴譜上記載的音符缺了多少個都無關緊要,沒有人會知道,可是怕就怕在某一天,那首曲子突然就響了起來,將一切不完美的空白盡數顯露了出來。

李暮商擁有很多東西,但不夠,還不夠,因為他如今已經知道自己缺失了什麽,那在切實得到之前就永遠無法真正滿足。

就一次,再大的傷害就這麽一次,以後他會加倍對項時欽好的,不管他想要什麽都會滿足,這樣夠不夠,夠了吧,夠了吧。

所以、所以……

“鄔弘闊跟許世豪本就蛇鼠一窩,彼此都有對方的把柄,多年以來只堪堪維持著一線微妙的平衡。”

無視項時欽霎時僵直了的身體,李暮商緩緩道:“你說,如果讓姓鄔的知道是許世豪的兒子把他那些腌臜事都捅了出來,你覺得他是會選擇忍氣吞聲,還是會不顧一切地拉許世豪下水?”

項時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想做什麽?許歡甚至不清楚我給了他什麽。”

“對,他本該無辜的,是因為你,他才會被牽扯進來。”李暮商說著,揩去項時欽眼角的淚水,他的眼神已經完全沈了下來,濃成化不開的墨。

“你可以決定他們一家不受罪的,時欽。”

項時欽張了張口,卻幹澀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可以決定?

【小羽,你還小你不懂嗚嗚嗚,媽媽沒得選,一旦嫁了就是一輩子的事了。我不能跑,也跑不掉。】

項時欽想吐。欲嘔的幻滅感充斥心間。

“……解開。”項時欽沙聲道,嘗試動了動手臂,腕上的皮帶已經勒得皮膚火辣辣地疼。

他眼球盡力往上轉,但怎麽也看不清上方的那個人,黑影重重,如帶有實質性的重量傾軋下來。

項時欽再一次看見河底沙翻湧,覆沒在他的口鼻之上。

好難,要呼吸不過來了。

“我不會再說要走的話了,我保證。”我妥協了。

聞言,李暮商笑起來,他摟住項時欽,輕輕拍他的後背,上下撫摸,“那我們和好了。”

他哄著,眼底卻冰寒一片,“我知道你不舒服,但比起你活著卻要離開我,我寧願你就死在這裏。”

欲望,終於淩駕於他人的意志之上。

李暮商放縱了自己的不成熟,任由傷害釀成,強迫了項時欽留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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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時欽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回家,可是他好累,坐在公共座椅上根本動彈不得。

公交車來了一趟又一趟,手機的電量已經不多,如果再不搭車,那就要靠兩條腿從這依山傍海、人煙罕至的別墅區走回位於舊城的出租屋。

“在這裏哭什麽?”略顯粗糲的音色忽地出現。

項時欽擡起頭,看見常易天,以及停在他身後的那輛邁巴赫,華貴的銀灰色,夜色下如同白銀鑄造。

應該是正要回家,偶然瞥見了公交站裏的他。

“沒哭,那不重要。”項時欽揉了揉眼睛,但這並不能消除痕跡,反倒更顯得眼睛紅腫。

常易天打量著面前人,衣衫不整,發絲淩亂四翹,嘴角破損,頸側還無端端多了一枚紅艷得滴血的齒印,臉色登時不好看起來。

常易天伸手一把將他拉起來,讓他站直,“小子,趁我心情還好的時候說實話。”

項時欽有點自暴自棄地回了句:“我掉錢了所以傷心,行了吧。”

“多少?”

“什麽?”項時欽卡殼了,不出意料地看見常易天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黑。

他抽風了:“2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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